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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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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添上一樣素菜,其他的都按照他說的來。”蘇星河想了想,還是做主上了道素食,“主食有什麽上什麽吧。”

小二笑瞇瞇的點頭:“二位爺臺稍後,這就來啦!”說完就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轉身傳菜去了。

過了一時,先上來的是丁禮點的酒水還有下酒的小菜。不過也就是兩三口的量,可卻能讓客人邊喝邊等,不會因為熱菜上得慢而心急。這細節上的巧妙心思,就是放在幾千年後也不過時,難怪太白樓能開成連鎖店了!

酒水的顏色還算是清澈,只是聞起來沒什麽味道。丁禮先給坐在對面的蘇星河倒了一杯,然後自己拿起自己的那杯小心的抿了一口,頓時有點失望。

本來以為入口會是難得的佳釀,結果呢,確實就比果子酒度數高不上多少。

丁禮當年看電視劇的時候,蕭峰和段譽在回雁樓上鬥酒,喝了幾十斤。原諒他太過想當然,腦海裏代入的都是二鍋頭。丁禮把手裏的小酒杯放下,覺得有點惆悵。

四色果子和炙牛肉很快就上來了,丁禮扔下了連當果汁喝都嫌棄口淡的酒水直奔美食,筷子用的那叫一個電閃如飛,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手臂還受過傷。

反倒是蘇星河,手裏端著丁禮倒給自己的酒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就這樣出了神。

“師兄?”丁禮看蘇星河走神,輕輕叫了一聲。然後就看到蘇星河嘆了一口氣,放下了酒杯,神色在一瞬間有點莫名,然後又恢覆了平靜。

“師兄,你怎麽不喝酒?要不……你吃點菜?”說著,丁禮就把四色果子往蘇星河面前推了推。

“沒什麽,只是想到當年我們二人一起拜入師門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小師妹還出生呢,如今師妹也已經是大姑娘了啊!”蘇星河語速很慢,似乎在回憶什麽。

“師兄你這樣可不行,只有老人家才總是回憶過去呢!”丁禮一聽蘇星河是在緬懷逝去的青春,立刻就有點好笑了——自己這師兄還是個文藝青……中年呢!

是兄弟二人吃完一頓飯一起往樓下走去,結果正碰上了一群人走到二樓的樓梯處。要是按照丁禮往常的性格,一定是避到一旁,等人都走完自己再下樓的。可是今天丁禮卻一晃神的工夫,就已經穿過人群到了樓下了。

丁禮自己因為剛吃飽,思緒一片空白而沒有意識到什麽。倒是跟在他身後的蘇星河,看到丁禮用師門傳授的輕身小騰挪步法下了樓,眉頭皺得更緊了。可還是一言不發的下了樓,若無其事的和丁禮一起上了毛驢出了城,前往城外逍遙派的另一處產業住宿。

是夜,丁禮已經呼呼大睡了,蘇星河卻怎麽也睡不著,猶豫著該不該給自己的師父傳信。

幾日來的相處,讓蘇星河發覺了丁禮身上一些違和的地方。就算是自己過去識人不明,或者對自己的師弟因為疏遠而不甚了解,可一個人的變化再怎麽大,總不會連自己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學過的東西都忘了吧?

可是丁禮幾天以來的表現,盡管很微小、隱晦,可蘇星河還是看出來了——他不知道逍遙派產業所在,他不記得自己喜歡用驢子當坐騎的習慣。還有,今天午食時,他試探的說兩人是一起拜入師門的,但其實他要比丁春秋早上半年有餘。

師父的女兒阿籮雖然將來註定要拜入逍遙派門下,只是如今還沒有正式拜師,所以他們倆也從來不會稱呼阿籮為師妹。而丁禮卻沒有反駁這一點。

在一瞬間,蘇星河的心裏就閃過了無數種的可能性。

首先,他排除了有人易容的可能性。比巧手能工制作人皮面具,天下間就沒有人能出他六弟子馮阿三其右的。雖然馮阿三已經青出於藍,遠勝他這個老師許多了,可蘇星河自信眼力還是不會差的,自然知道丁禮臉上的那層皮肉到底是真是假。

其次,若是有人用削骨添肉的方法改變自己原來的長相這點,也被蘇星河排除了。無論是多麽精巧的改面之法,都會留下些許的痕跡。然而丁禮的臉上一點痕跡也沒有。而且蘇星河曾經暗中探查過,丁禮的骨骼和臉部肌肉完全沒有被改動過的痕跡。

既然排除了他人假扮的可能性,蘇星河確定了這是丁春秋本人,就又開始思索是不是有那種武功會對心神造成影響了。然而據他所知,這世間亂人心智的武功心法不是沒有,可效果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的——被控制了心神的人,大多會反應遲鈍,不能對周圍的事務做出及時、合理的反應。

那麽,是被師父打傻了?蘇星河搖頭再一次否定這個推測。那天從崖上下來的時候,他和薛慕華都給丁春秋摸了脈,一點內傷都沒有,而且別的傷全都在胳膊上,和腦袋一點關系都沒有!經脈通透、血脈順行、內力運轉圓潤,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

“難道是失魂癥?好像也不是。”蘇星河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裏的知識不太夠用,想要回去找師父回爐重造一下。

蘇星河在院子裏來回踱著步,嘴裏念叨著丁禮表現出來的情況:“性情大變?嗯,有點。也不是,似乎還是更喜歡葷食。嗯,記憶缺失,倒是像失魂。只是又不太像!到底是不是呢?”

看了一眼丁禮屋子的方向,蘇星河又有點生氣:“一點警覺之心都沒有!哼!”又想到了中午時丁禮的身法,臉色也沒變得好看一些。

而後,蘇星河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疾步走向書房,提筆給無崖子傳信,詳述丁禮最近的種種不同之處,最後發問,師門中的毒經是否被丁春秋私自帶走了。

天際微蒙之際,一只體形中等的禽鳥帶著這封寫滿蠅頭小楷字跡的信,向南飛去。蘇星河望著逐漸被朝霞染上色彩的天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著什麽,才會寫下這封信的了。

對這一切毫無所知的丁禮在舒適的千工床上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了柔軟的綢布背面裏,咕噥了幾句連他本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夢話,就又睡著了。

艷陽高懸,丁禮一夜好眠之後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正打算再來一個空翻舒展一下筋骨。

還不等他做下一個動作,原本還神采奕奕的丁禮立刻就臉色慘白的捂著自己的腰躺回床上去了——也不知道剛才是哪裏力氣使得不太對,好像抻到腰了!

盞茶之後,蘇星河哭笑不得的坐在丁禮的床前,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你這是怎麽了?就是初出習武的小子也很少犯這種錯,幾十歲的人了,怎麽還不知道穩重些!”

丁禮本來就因為腰疼正難受著,雖然被蘇星河紮了幾針之後好多了,可還是心煩意亂的。如今被蘇星河的一句話一刺激,忽然意識到了一個他幾天來下意識回避的問題——他的年齡。

蘇星河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再多說,背著手就走了。而終於獨處下來的丁禮開始掰著手指頭算計:天龍一開場就是蕭峰已經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之後不久丁春秋出場,形象上是個仙風道骨的老帥哥,據說已經七十來歲了!

而後來在擂鼓山破珍瓏棋局的時候,以及後來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的話裏,好像是提到過三十來年前的時候無崖子被丁春秋暗算。也就是說,丁春秋暗算無崖子的時候年紀在四十左右?

丁禮的心在一瞬間沈了一下。任誰忽然從一個四舍五入才三十的青年忽悠變成一個雖然不算老,可也被人成為“叔叔”的年紀,心裏也是要不爽的!

丁禮喊又喊不得,心裏煩悶的夠嗆,向後重重的用腦袋砸了幾下用象牙蔑編成枕面的枕頭。

變成丁春秋之後的幾天裏,丁禮除了今天早上的意外,一直覺得丁春秋的身體比之自己原本二十來歲、正值壯年的身體也是不差的,力度和生命力似乎更勝一籌,甚至還多了些寒暑不侵的附加屬性。沒有不適,甚至還更有活力,丁禮自然也就忽略了這件本來很重要的事。

不過……丁禮哼了一聲,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凡事都要比較才能看出好處來。

別說他之前來自那樣一個朝夕不保的世界,就算是那科幻的喪屍狂潮席卷世界之前,又有哪個人能無災無病的活到七十出頭,還能動輒拍死一兩個自己看不上眼的人呢?

看看無崖子、蘇星河,以及九十六歲返老還童的天山童姥和雖然被毀了容可依舊聲音、皮膚、烏發不遜壯年的李秋水,一個個都是高攻高防近乎長生的老妖怪!那麽,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他還有至少三四十年身體堪比青年的健康生活好過呢?

這樣一想,丁禮覺得未來似乎還可以期待一下了!他傻兮兮的躺在床上,“嘿嘿”笑了兩聲之後覺得有點不妥,趕緊捂著嘴掩住笑聲,就連原本還讓他難受非常的腰疼也被忽略了。

而站在門外的蘇星河,聽到門裏悶悶的笑聲,又是疑惑又是好笑。可一想到這個人可能並不是他的師弟,心裏又有些沈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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